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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部电影( yǐng)的第一幕，我瞬间就想到( dào)了 2021 年的《全职》和去年的《苏( sū)莱曼的故事》。
我非常喜欢( huān)《全职》《苏莱曼的故事》《夜班( bān)》这三部影片，这三部影片( piàn)在我看来是近几年真正( zhèng)在描摹底层人群的电影( yǐng)，而且拍得非常有纪实感( gǎn)。
时长不长，但叙事流畅干( gàn)净，让人一下就能沉浸下( xià)来、看进去，这是检验一部( bù)电影的好标准。
先说说这( zhè)三部电影我最喜欢的几( jǐ)个共同点：
第一是色彩元( yuán)素的使用，即 都使用了一( yī)种 “克莱因蓝” 般的蓝作为( wèi)影像主元素。
这种蓝色天( tiān)然地带着 一种孤独、沉静( jìng)、忧郁、悲伤、冷峻、克制的美( měi)。
我非常喜欢这种蓝色，我( wǒ)总觉得这个蓝色里藏着( zhe)许多故事：人类的、动物的( de)、社会的、世界的、个人的、宇( yǔ)宙的等等，好像那蓝色里( lǐ)藏着亿万星空。
无需过多( duō)言语，只是看一眼就会喜( xǐ)欢上。我现在买衣服也会( huì)经常选这种蓝色，真的很( hěn)搭。
影片开场，一件件蓝色( sè)护士服被不断运输，那是( shì)一个又一个的护理师，以( yǐ)及一个又一个和林德一( yī)样的人。
她全程几乎都穿( chuān)着这件蓝色短袖和外裤( kù)，搭配她的发饰和脸部柔( róu)光，显得非常干净、整洁、立( lì)体。
看着她穿着这件蓝色( sè)短袖取药、打针、巡视病房( fáng)、检查病人、和病患聊天、提( tí)供情绪价值、教育新来的( de)护士，莫名地会有种解压( yā)感。
《全职》里，主角朱莉也有( yǒu)一件蓝色外套，就是看TV( bàn)词条上的第一张海报，她( tā)穿着蓝色外套，不断地往( wǎng)返于巴黎的酒店和乡下( xià)，赶着公车，那种疲惫感瞬( shùn)间会透出屏幕。
《苏莱曼的( de)故事》里，苏莱曼始终带着( zhe)那个蓝色的帽子和外套( tào)，利用朋友的身份送外卖( mài)、赚一点钱，再利用很少的( de)时间去背诵自己那虚构( gòu)的移民故事来欺骗移民( mín)官。
蓝色在三部电影中成( chéng)为了表达及传递情绪的( de)介质：
它是法国母亲在生( shēng)活奔波中、往返遥远两地( dì)的疲惫外套
它是几内亚( yà)偷渡人群在巴黎努力存( cún)活的生存记忆
它是瑞士( shì)夜班护士身上最明亮也( yě)最平静的色彩，代表着无( wú)数医护人群的辛劳
颜色( sè)在这三部电影里，也是一( yī)种对现实状态的投射。
那( nà)一抹蓝色沉静而忧郁，蕴( yùn)藏着 2020 年疫情爆发后全社( shè)会的情绪状态：疲惫与无( wú)力。
第二个共同点，是摄影( yǐng)和调色的使用都比较统( tǒng)一而克制。
三部电影除了( le)在人物服饰上使用蓝色( sè)，其实在整体的摄影和调( diào)色上也有着一种忧郁的( de)气质。
《苏莱曼的故事》里，影( yǐng)片整体其实都偏向蓝色( sè)，尤其是他的帽子和衣服( fú)，饱和度极高，在一些白色( sè)、浅色的环境中很容易就( jiù)能看出来。
而在夜晚，那种( zhǒng)偏蓝色的摄影和调色又( yòu)增强了他身上的悲惨气( qì)质，让人时刻揪心。看着他( tā)在楼道没地方睡时和女( nǚ)友聊天，看着他面对移民( mín)官时的情绪崩溃，画面其( qí)实帮助人物展现了更多( duō)情绪和意蕴。
《全职》里的色( sè)调没有《夜班》和《苏莱曼的( de)故事》那么偏蓝，但在一些( xiē)窗户镜头、卫生间镜头、大( dà)街上拦车镜头里，都能看( kàn)出来调色在往蓝色上偏( piān)。
只有在结尾母亲找到工( gōng)作，以及《苏莱曼的故事》里( lǐ)苏莱曼从大楼出来看向( xiàng)夕阳时，两部电影才为数( shù)不多地从画面中渗出一( yī)些温暖的阳光，只是那一( yī)点，就弥足珍贵。
对摄影的( de)克制、对调色的克制，就体( tǐ)现在这里：
对现实描摹得( dé)越贴近真实，结尾的那一( yī)抹阳光才来得更加珍贵( guì)、更打动人心。
第三个共同( tóng)点在于结构上。
《全职》88 分钟( zhōng)，《苏莱曼的故事》93 分钟，《夜班( bān)》92 分钟，叙事长度几乎都控( kòng)制在 90 分钟左右。
而且看下( xià)来流畅、工整、干净、利落，不( bù)拖泥带水，所有的剧情都( dōu)为人物服务。虽然是单线( xiàn)叙事，但胜在故事扎实，而( ér)且人物设定贴近现实，观( guān)众自会代入。
好的电影不( bù)会拖泥带水，每一个画面( miàn)都有其意义：可能是导演( yǎn)的私心，可能是给观众的( de)留白思考，可能是演员的( de)临场发挥、突然灵光乍现( xiàn) —— 所以能引人看下去。
最后( hòu)，来聊聊《夜班》这部电影本( běn)身。
其实整体上来讲，影片( piàn)似乎也没什么大起大落( luò)和情绪爆发，但就是看得( dé)很沉浸。
一方面是影片采( cǎi)用了近乎白描的手法展( zhǎn)示一个护士的夜班状态( tài)，一方面是摄影调色的统( tǒng)一。
场景虽然几乎固定在( zài)病房和过道之间，但几乎( hū)每一个病房都有 1-2 个病人( rén)和她产生交流，并通过林( lín)德的护理、检查动作让观( guān)众了解其病情的严重程( chéng)度；
而过道则像是不同病( bìng)房和故事的 “通道”，每一个( gè)红灯亮起、每一个在过道( dào)上遇到的人，都可能会发( fā)生一小段故事，为电影赋( fù)予血肉 —— 这是整个团队尊( zūn)重真实、记录真实产生的( de)作用。
这部电影的一镜到( dào)底也极多：林德拿着仪器( qì)进病房、在楼道快步走、在( zài)药物间取药、照顾病人、和( hé)病人说话等剧情，都有一( yī)镜到底的使用。
前几年张( zhāng)艺谋导演曾有段关于一( yī)镜到底的访谈，因为太过( guò)抽象被网友拿来恶搞二( èr)创，但也能看出来很多导( dǎo)演对一镜到底确实有些( xiē)执念。
其实无论是剪切也( yě)好、一镜到底也好，只要逻( luó)辑自洽、剧情完整，怎样都( dōu)没关系，没必要非得纠结( jié)一镜到底的形式。
而在本( běn)片中，一镜到底虽多，但完( wán)全不抢戏、不炫技，所有的( de)拍摄都是为了展现林德( dé)在夜班时的忙碌状态，展( zhǎn)现这样一个人在一家医( yī)院里的情绪变化和工作( zuò)状态。
可以明显看出：她刚( gāng)上班时的情绪乐观而自( zì)信；随着病患和突发事故( gù)不断增多 —— 有人想要止痛( tòng)药、有人想吐、有人想要知( zhī)道自己病情进度、有人情( qíng)绪临近崩溃、有人空虚孤( gū)独 —— 这些事情逐渐失去掌( zhǎng)控，她的电话不断在响，她( tā)的实习生艾米莉总也无( wú)法帮她分担，她的怒气、无( wú)奈、绝望感在逼近临界值( zhí)。
在观看这些画面时，一镜( jìng)到底其实起到了很好的( de) “状态展示” 作用：镜头以一( yī)种 “观察者” 的身份在拍摄( shè)，在不打扰人物的前提下( xià)记录 —— 这就是影片看下来( lái)非常流畅工整的原因。
镜( jìng)头不喧宾夺主，尊重故事( shì)自然发生，电影就自然了( le)。
看到影片中段，我突然想( xiǎng)起这几年陪老爸住院的( de)时候。很多护士的状态其( qí)实和林德差不多，只是可( kě)能没有那么夸张和紧凑( còu)，但日常节奏大致相同。
我( wǒ)在 2022 年和 2025 年年初都陪老爸( bà)住院过，感受到的医院氛( fēn)围其实是差不多的 —— 尤其( qí)是今年年初，老爸心脏难( nán)受，大年初六我陪着他去( qù)医院，因为正值春节假期( qī)，我们那栋心血管内科楼( lóu)大概只有 3 个护士和 1 个医( yī)师，但病患每天都在增加( jiā)。
我老爸的情况不算严重( zhòng)，所以我能相对轻松点，可( kě)以经常出去走走，也有更( gèng)多时间去观察医院和病( bìng)房里的流动状态。
护士的( de)状态相比影片里的女主( zhǔ)可能 “平淡” 一点：更多是一( yī)种平和，很少有剧烈的情( qíng)绪变化，甚至有点 “麻木” 的( de)感觉 —— 不是太热情，也不是( shì)太冷漠。
如果往前是 “正”、往( wǎng)后是 “负”，那么我的感觉大( dà)多是 “零” 的状态。 而且东北( běi)的医院环境相比影片中( zhōng)的医院环境大大落后，相( xiāng)比之下，《夜班》里护士的状( zhuàng)态其实是很理想”了。
影片( piàn)节奏看着平缓，却让人有( yǒu)种很赶 压力很大的感觉( jué)，一方面是医护工作的日( rì)常忙碌，一方面是医院的( de)特殊性质需要经常面临( lín)生离死别。
林德的一次情( qíng)绪转折，就是那位老太太( tài)的去世：因为太忙，她没来( lái)得及及时检查老太太的( de)病房，老太太的三个儿子( zi)也曾催促过，但她还是没( méi)来得及处理。
这一段我本( běn)以为三个儿子会大发雷( léi)霆，责问 “你们护士是怎么( me)看护病人的”，但儿子们也( yě)只是轻责几句，更多的是( shì)悲伤和沉静。
不由让我想( xiǎng)起：如果是大陆拍这种电( diàn)影，或许会是另一种走向( xiàng) —— 整个楼层估计都睡不着( zhe)觉，家属谩骂、护士道歉、医( yī)院书面解聘，事件被人拍( pāi)下发到网上引发网暴，最( zuì)后无论是护士、医院还是( shì)病人家属，都可能遭受无( wú)差别的攻击……
不过，影片中( zhōng)拥有独立病房的有钱人( rén)段落的处理，在我看来稍( shāo)显不真实：扔了一块表就( jiù)让他回心转意了？看的时( shí)候我就在想不会是扔完( wán)表他就真情流露了吧，结( jié)果真是这样，嗯…… 有点突兀( wù)......
还有那位出走的老头，因( yīn)为主治医生没交代病情( qíng)而出走，影片也没给一个( gè)结尾，让我觉得有些可惜( xī)。
最后聊聊结尾，我的看法( fǎ)是 “有些太温暖了，但也能( néng)理解”。
结尾处，林德回到更( gèng)衣室，放下一身疲惫，那些( xiē) “疲惫的气息” 似乎具象化( huà)地透过屏幕渗了出来；之( zhī)后，她走上了回家的公车( chē)。
之后影片展示了她照顾( gù)过的那些病患：有的在看( kàn)书、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在( zài)睡觉、有的不知道在想什( shén)么。
此时她旁边坐了一位( wèi)老妇人，只有背影，没有正( zhèng)脸，但看背面的头发，其实( shí)就是那个死去的老太太( tài)。
导演以一种超现实般的( de)温柔和诗意，为这部影片( piàn)画上了句号。
随着音乐响( xiǎng)起，字幕展示出瑞士当下( xià)医护人员困境，影片结束( shù)。
其实从整体设计上，这个( gè)结尾是有些突兀的，《全职( zhí)》和《苏莱曼的故事》在结尾( wěi)也有类似的 “温柔化” 设计( jì)。
但在经过一个半小时的( de) “疲惫冲洗” 后，导演选择用( yòng)一种温柔而诗意的方式( shì)收尾，我觉得是可以接受( shòu)的。
无论是结尾以留白的( de)方式、现实一镜到底的方( fāng)式，又或者是如影片里的( de) “超现实” 方式，本质上都是( shì)对现实的尊重，是对那些( xiē)工作在底层的人群的尊( zūn)重。
这种 “尊重” 以及 “克制的( de)记录”，是影片得以打动人( rén)心的最重要特质。
所以我( wǒ)很爱这部电影。这些年社( shè)会情绪非常低迷，每个人( rén)都能清晰地感知到我们( men)正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 dài)。
而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有( yǒu)人在关注、记录这样的情( qíng)绪和人群，在我看来就是( shì)值得鼓励、值得去包容的( de)。
历史是由一个个微小的( de)人群组成的，我们都是其( qí)中之一。
但这不妨碍我们( men)被记录、被呵护、被感知到( dào)。
